第一百零六章 庙算
听完张延礼的宽慰，戒杀大师略微苦笑道。
“吾本为折逋葛支谋划，可趁崔君攻回鹘时，偷袭凉州，再不济，也可摆出侵攻之势，逼迫崔君谈判。”
“如此，其既能夺回其部署家眷，也能牵制嗢末。”
“但折逋葛支胆怯，始终不为所动，如此竖子，不足与谋。”
戒杀大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，他的谋划虽然有自己的私心，却也是最符合折逋葛支利益的决策。
但显然折逋葛支畏首畏尾，未有任何行动，让所有人失望了。
“如此说来，吐蕃六谷部不足为惧，不会出现在吾等与嗢末交锋的战场上。”
张延礼问道，这点对他接下来的部署至关重要。
“不然，崔君比吾更懂人心，其父子二人筹谋多年，在六谷部内未必没有收买细作，以为内应。”
“折逋葛支几次临阵决战，战场撤离，颇为果断，但平日里处理内部事务优柔寡断，左右反复，难以决策。”
“若是吾等占尽优势，再有人在折逋葛支面前煽动一二，六谷部未必不会支援嗢末。”
“毕竟，归义军如今势大，有尽吞河西之势，而嗢末、六谷部虽然相争多年，但均为本土势力，彼此间互相熟悉。”
“比起归义军这座大山，若吾是折逋葛支，宁肯让归义军、嗢末两败俱伤，而元气大伤后的嗢末继续占领凉州，他们六谷部也不是没有获得凉州的机会。”
虽然很看不上折逋葛支，但是在思考各种可能时，戒杀大师也不会轻视他。
而张延礼也是如此考量，能在乱世成为一方首领的，无论表现的再不堪，肯定也不乏长处，关键时刻，都不可不防。当然，作为首领，性格上的缺陷也很容易被针对。
这样，已经半残的回鹘也罢，元气大伤的吐蕃六谷部也好，都需考虑派兵防备，这会削弱兵力本来就不占优势的归义军。
见张延礼微微点头，戒杀大师不再多说，回到正题。
“凉州与甘肃二州不同，没有单独存在的小股胡酋势力，皆被嗢末与六谷部瓜分。”
“嗢末原分八部，崔部却不是最强一部，八部中最强为鲁部，而目前名义上的鲁部首领鲁雄为鲁氏私生子，被崔君一手扶持上位，剩余三部内部亦是如此情况，最后三部则被崔部吞并。”
“崔君以阴谋手段弑杀各部首领，虽靠偷袭六谷部取得小胜，但接下来三倍兵马打不下小小的祁连城，如此一来，威望大降，其吞并各部动作必然放缓，难以尽展嗢末全力。”
“故而去岁其死守凉州，领数倍兵马，竟不敢攻来删丹。”
虽然崔君未攻删丹有很多考量，但如今内部讨论，戒杀大师自然归咎于对方内部不稳、心中胆怯，用来提振士气，紧接着，他又继续说道。
“故而，吾等围城，崔君若野战，必不是赤水军一合之敌，而若崔君固守城池，不敢出战，则其内部必然生乱，凉州内乱，必有人来投，则凉州唾手可得。”
果然，刚刚粮草不足的消息，让众将稍有小挫，但戒杀大师的分析却给了众人不少信心，觉得凉州嗢末也不足为虑。
而上首的张延礼亦是如此考量，虽然从他的角度，觉得崔君不会坐以待毙，必会出尽手段，但戒杀大师指出了目前嗢末最根本的问题，内部不稳，这种内部问题绝不是靠着阴谋手段可以解决的。张延礼针对崔君的战术，也会兼顾这些问题，针对敌人的弱点，加强己方的优势。
说完嗢末内部的问题，戒杀大师又开始介绍起凉州另一大势力六谷部的情况。
“吐蕃六谷部，原以阳妃谷折逋氏为首，其首领折逋葛支，最近接连败于回鹘、嗢末，已成惊弓之鸟，折逋氏虽仍为六部之首，如今却难以号令六谷。”
“而六谷部中第二大势力潘部，其首领潘莫论近期多有不服折逋葛支的行为，不但数次要求折逋葛支进军凉州，都被折逋葛支拒绝。近期鄯州被回鹘夜落纥所得，折逋葛支仍拒绝增兵支援，潘莫论与愿意出兵的另外两部一同出击，攻打回鹘。”
“其虽未败回鹘、夺回鄯州，但不满折逋葛支之举，昭然若揭。”
“某之前所言，折逋葛支不可不防，但六谷部内部，吾等亦可做些文章。”
“至于其它，北边草原上的霸主黠戛斯，目前还没有把视线放到凉州，东边的唐廷朔方节度使，也不会越境过来。”
“吾等攻凉州，除嗢末外，只需防备吐蕃六谷部，以及南下的回鹘残部。”
最后，戒杀大师做出了总结，和众人比起来，他的眼界更为开阔，也更了解周边的大小势力。
虽说是军事会议，讨论战事，但张延礼没有提到士卒和战术，先是让郭怀德讲诉军中粮草器械数量，而后又让戒杀大师讲述周边大小势力情况。
而有了对这些基本信息的了解，一名将领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。
“孙子兵法有云，夫未战而庙算胜者，得算多也；未战而庙算不胜者，得算少也。多算胜，少算不胜，而况于无算。”
“诸君以后皆有机会独立领军作战，需庙算而后作战。庙算为何，首先为粮草物资以及周边情况，而后才是士卒多寡，地形等。”
在这个场合，张延礼也不忘教导众人，让他们明白自己的用意。
“谨遵指挥使教诲。”众人恭敬回复道，但声音颇为杂乱。
张延礼也不以为意，他们到底有多少人能听进去，又能听进去多少，真不好说了。
“李都头，如今局面，汝有何良策。”
目前安再晟在张掖，目前赤水军中，除了张延礼，众将之首就是李弘定了，故而张延礼首先问的就是他。
“禀指挥使，吾军留少量士卒守住祁连城，防备回鹘。然后全军压上，围凉州城，若嗢末出城野战，则与其交战，若是闭门不出，则待其生乱。至于吐蕃六谷部，不必刻意防之，吾军广派斥候，若其来攻，遣一偏师即可破之。”
李弘定的战术，基本根据戒杀大师所说情况的补充，中规中矩，没什么错处，但也没什么亮眼的表现。
对此结果，张延礼并不感到意外，本身也没有太多的期望，只是李弘定地位最高，肯定由他先提出见解。张延礼真正寄予厚望的是慕容浑，他算是众人中，最有名将之资的，只是不好越过其他人，首先向他发问。
如今，有了李弘定的开口，张延礼继续问道。
“此策可行，众人还有何良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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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吾本为折逋葛支谋划，可趁崔君攻回鹘时，偷袭凉州，再不济，也可摆出侵攻之势，逼迫崔君谈判。”
“如此，其既能夺回其部署家眷，也能牵制嗢末。”
“但折逋葛支胆怯，始终不为所动，如此竖子，不足与谋。”
戒杀大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，他的谋划虽然有自己的私心，却也是最符合折逋葛支利益的决策。
但显然折逋葛支畏首畏尾，未有任何行动，让所有人失望了。
“如此说来，吐蕃六谷部不足为惧，不会出现在吾等与嗢末交锋的战场上。”
张延礼问道，这点对他接下来的部署至关重要。
“不然，崔君比吾更懂人心，其父子二人筹谋多年，在六谷部内未必没有收买细作，以为内应。”
“折逋葛支几次临阵决战，战场撤离，颇为果断，但平日里处理内部事务优柔寡断，左右反复，难以决策。”
“若是吾等占尽优势，再有人在折逋葛支面前煽动一二，六谷部未必不会支援嗢末。”
“毕竟，归义军如今势大，有尽吞河西之势，而嗢末、六谷部虽然相争多年，但均为本土势力，彼此间互相熟悉。”
“比起归义军这座大山，若吾是折逋葛支，宁肯让归义军、嗢末两败俱伤，而元气大伤后的嗢末继续占领凉州，他们六谷部也不是没有获得凉州的机会。”
虽然很看不上折逋葛支，但是在思考各种可能时，戒杀大师也不会轻视他。
而张延礼也是如此考量，能在乱世成为一方首领的，无论表现的再不堪，肯定也不乏长处，关键时刻，都不可不防。当然，作为首领，性格上的缺陷也很容易被针对。
这样，已经半残的回鹘也罢，元气大伤的吐蕃六谷部也好，都需考虑派兵防备，这会削弱兵力本来就不占优势的归义军。
见张延礼微微点头，戒杀大师不再多说，回到正题。
“凉州与甘肃二州不同，没有单独存在的小股胡酋势力，皆被嗢末与六谷部瓜分。”
“嗢末原分八部，崔部却不是最强一部，八部中最强为鲁部，而目前名义上的鲁部首领鲁雄为鲁氏私生子，被崔君一手扶持上位，剩余三部内部亦是如此情况，最后三部则被崔部吞并。”
“崔君以阴谋手段弑杀各部首领，虽靠偷袭六谷部取得小胜，但接下来三倍兵马打不下小小的祁连城，如此一来，威望大降，其吞并各部动作必然放缓，难以尽展嗢末全力。”
“故而去岁其死守凉州，领数倍兵马，竟不敢攻来删丹。”
虽然崔君未攻删丹有很多考量，但如今内部讨论，戒杀大师自然归咎于对方内部不稳、心中胆怯，用来提振士气，紧接着，他又继续说道。
“故而，吾等围城，崔君若野战，必不是赤水军一合之敌，而若崔君固守城池，不敢出战，则其内部必然生乱，凉州内乱，必有人来投，则凉州唾手可得。”
果然，刚刚粮草不足的消息，让众将稍有小挫，但戒杀大师的分析却给了众人不少信心，觉得凉州嗢末也不足为虑。
而上首的张延礼亦是如此考量，虽然从他的角度，觉得崔君不会坐以待毙，必会出尽手段，但戒杀大师指出了目前嗢末最根本的问题，内部不稳，这种内部问题绝不是靠着阴谋手段可以解决的。张延礼针对崔君的战术，也会兼顾这些问题，针对敌人的弱点，加强己方的优势。
说完嗢末内部的问题，戒杀大师又开始介绍起凉州另一大势力六谷部的情况。
“吐蕃六谷部，原以阳妃谷折逋氏为首，其首领折逋葛支，最近接连败于回鹘、嗢末，已成惊弓之鸟，折逋氏虽仍为六部之首，如今却难以号令六谷。”
“而六谷部中第二大势力潘部，其首领潘莫论近期多有不服折逋葛支的行为，不但数次要求折逋葛支进军凉州，都被折逋葛支拒绝。近期鄯州被回鹘夜落纥所得，折逋葛支仍拒绝增兵支援，潘莫论与愿意出兵的另外两部一同出击，攻打回鹘。”
“其虽未败回鹘、夺回鄯州，但不满折逋葛支之举，昭然若揭。”
“某之前所言，折逋葛支不可不防，但六谷部内部，吾等亦可做些文章。”
“至于其它，北边草原上的霸主黠戛斯，目前还没有把视线放到凉州，东边的唐廷朔方节度使，也不会越境过来。”
“吾等攻凉州，除嗢末外，只需防备吐蕃六谷部，以及南下的回鹘残部。”
最后，戒杀大师做出了总结，和众人比起来，他的眼界更为开阔，也更了解周边的大小势力。
虽说是军事会议，讨论战事，但张延礼没有提到士卒和战术，先是让郭怀德讲诉军中粮草器械数量，而后又让戒杀大师讲述周边大小势力情况。
而有了对这些基本信息的了解，一名将领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。
“孙子兵法有云，夫未战而庙算胜者，得算多也；未战而庙算不胜者，得算少也。多算胜，少算不胜，而况于无算。”
“诸君以后皆有机会独立领军作战，需庙算而后作战。庙算为何，首先为粮草物资以及周边情况，而后才是士卒多寡，地形等。”
在这个场合，张延礼也不忘教导众人，让他们明白自己的用意。
“谨遵指挥使教诲。”众人恭敬回复道，但声音颇为杂乱。
张延礼也不以为意，他们到底有多少人能听进去，又能听进去多少，真不好说了。
“李都头，如今局面，汝有何良策。”
目前安再晟在张掖，目前赤水军中，除了张延礼，众将之首就是李弘定了，故而张延礼首先问的就是他。
“禀指挥使，吾军留少量士卒守住祁连城，防备回鹘。然后全军压上，围凉州城，若嗢末出城野战，则与其交战，若是闭门不出，则待其生乱。至于吐蕃六谷部，不必刻意防之，吾军广派斥候，若其来攻，遣一偏师即可破之。”
李弘定的战术，基本根据戒杀大师所说情况的补充，中规中矩，没什么错处，但也没什么亮眼的表现。
对此结果，张延礼并不感到意外，本身也没有太多的期望，只是李弘定地位最高，肯定由他先提出见解。张延礼真正寄予厚望的是慕容浑，他算是众人中，最有名将之资的，只是不好越过其他人，首先向他发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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